“中国的声乐教育虽然和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有距离,但是基础非常扎实,再加上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当然能够成就人才。”
--蒋英
她是一位好妻子,更是一位了不起的音乐家,她一对一亲手培养了26名学生,近一半都享誉海内外
文/本刊记者 李菡丹
有这样一位女性,她专门唱最深刻的德国古典艺术歌曲,音域宽广优美,她被誉为中国最杰出的女声乐教育家,是享誉世界的女高音歌唱家,“欧洲古典艺术歌曲权威”,著名钢琴家。此外,她还有一系列标签--著名军事理论家蒋百里之女,“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的夫人,金庸的表姐,徐志摩的表妹。
她就是蒋英,1919年生于浙江海宁,2012年2月5日因病于北京逝世,享年92岁。她身边的人都知道,生前,在众多称谓中,她最喜欢的是中央音乐学院教授。
卓越的歌唱艺术
蒋英自幼喜好音乐,1936年,17岁的她随父亲游历欧洲诸国,那时,她的目的很明确,到古典音乐的发源地去追寻音乐之梦。第二年,蒋英考取柏林音乐大学声乐系,从此走上了音乐之路。
在大学里,蒋英系统地学习了西洋美声唱法,掌握了不同时期、不同音乐家、不同形式的声乐作品,并用心攻读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英语。
1938年,蒋英在欧洲报纸上看到父亲蒋百里病逝的噩耗。身在异国他乡,蒋英想到父亲的遗训:“求学问必须有坚定的信心,才有丰富的收获。”她强忍悲痛,咬紧牙关,留在德国完成学业,以报父恩。
次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蒋英的生活愈加艰难。她甚至早上一顿土豆,晚上一顿土豆,有时上床睡觉时肚子早已空空。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她始终坚定信念--“我不能丢中国人的脸,一定要把西方音乐学到手!”
为了完成学业,蒋英只好辗转到保持中立的瑞士去求学。当时许多国家的著名音乐家都在瑞士避难。蒋英来到卢塞恩音乐院后,在匈牙利歌唱家依罗娜研究生班,学习德国艺术歌曲和清唱剧;次年又师从慕尼黑音乐院著名的瓦格拉歌剧专家艾米·克鲁格教授,学习歌剧和表演。
蒋英很快掌握了大量的德国、法国的艺术歌曲和歌剧作品。1944年,蒋英应邀出席在瑞士举行的国际音乐节。这位年轻的中国姑娘,以卓越动人的歌声一鸣惊人,征服了来自各国的音乐家和听众,在国际女高音比赛中夺得桂冠,被舆论誉为中国最优秀的女高音歌唱家之一。
1946年,地中海恢复通航后,蒋英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年的祖国,她的归来在上海引起了轰动。1947年5月31日,蒋英在上海兰心大剧院举行了归国后首场独唱音乐会,演出大获成功。
当时有媒体报道称:“她卓越的歌唱艺术,将来会在世界乐坛上,吐射着原子式的灿烂光芒。”其表弟金庸后来撰文评论道:“一发音声震屋瓦,完全是在歌剧院中唱大歌剧的派头,这在我国女高音中确是极为少有的。 ”
就是在这一年,与蒋英曾有过兄妹之称的钱学森也回国了,两人在上海喜结良缘。大家都羡慕钱学森娶了一个高贵典雅、貌美如花的明星。可是对于蒋英来说,结婚意味着将要放弃在中国刚刚起步的歌唱生涯,去异国他乡开始全新的生活。
了不起的音乐家
1950年8月,正当蒋英与一双儿女跟随丈夫钱学森准备离开美国之际,美国政府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扣留了他们,并且长达五年之久。蒋英非常支持钱学森,她说:“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永远伴随在你的身边!”
在叶永烈所著《走近钱学森》一书中写到:“后来,他(钱学森)与女高音歌唱家蒋英结为百年之好,对于音乐的共同爱好使他们成为知音。1950年至1955年,钱学森在美国遭到软禁,他常常吹竹箫,夫人蒋英弹吉他,两人在家一起演奏17世纪的古典室内乐,以排遣心中的无限郁闷。”
1955年9月17日,这一家人终于登上了“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回到了祖国。回国后,蒋英在中央实验歌剧院从事歌唱事业,经常去外地巡回演出,并引起了很大反响,受到各地群众的崇敬和热烈欢迎。
就在她想充分施展自己精湛的演唱才华时,忽然有一天,剧院领导告诉她,钱学森承担着国家重要的科学研究任务,长时期地在外地工作。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庭,蒋英必须要放下自己喜爱的演唱事业。于是,蒋英从中央实验歌剧院调到了中央音乐学院,从事教学工作。
作为中央音乐学院教授,蒋英一生编撰过无数教材,也出版过《西欧声乐艺术发展史》等这类对我国音乐事业发展有贡献的书籍,还翻译过《肖邦传》、《舒曼传》等。但她以一个真实的人物形象出现在书中,还要数叶永烈的《走近钱学森》、郭梅和张宇的《平凡造就的伟大--钱学森传》中,人们一直都认为只有钱学森才是主角,却不知,没有蒋英,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钱学森。
当你翻开任何一本钱学森传记,你都会发现,从钱学森与蒋英相识的那一刻起,书中的内容就离不开蒋英。这些书不仅是钱学森的传记,更是钱学森和蒋英共同的传记,记录着他们两人辉煌而又默契的一生。
1991年10月16日,钱学森被授予“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颁奖仪式上,钱学森满怀深情地向妻子蒋英表示感谢:“我今天获奖了,我也不要忘记,我老伴几十年来给予我的这种理解和支持。”
钱学森曾这样评价妻子:“蒋英是女高音歌唱家,而且是专门唱最深刻的德国古典艺术歌曲的。正是她给我介绍了这些音乐艺术,这些艺术里所包含的诗情画意和对于人生的深刻理解,使我丰富了对世界的认识,学会了艺术的广阔思维方法。或者说,正因为我受到这些艺术方面的熏陶,所以我才能够避免死心眼,避免机械唯物论,想问题能够更宽一点、活一点,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也要感谢我的爱人蒋英同志。”
蒋英不仅支持丈夫的科技事业,而且对科学工作者的艰辛也是十分关心和理解,她曾以巨大的热情,不顾连续几个月的劳累,参与组织、指导了一台大型音乐会--《星光灿烂》,歌唱航天人,献给航天人。
钱学森逝世后,蒋英将丈夫生前两万余册藏书、大量珍贵的证书、奖章和手稿等无偿捐赠给上海交通大学钱学森图书馆。
蒋英身边的人每每提到她,都是满口敬佩,敬佩她事业上的执着,敬佩她对丈夫和家庭的贡献,敬佩她的为人方式。
卓越的教育家
想对蒋英说感谢的还有学生们。在中央音乐学院执教45年之久的蒋英,一对一地亲手培养了26名学生,其中近一半都在国际音乐舞台上取得过骄人的成绩。
傅海静、祝爱兰、多吉次仁、杨光等都是国际乐坛上声名显赫的歌唱家。他们为祖国争光的同时也向世界证明了中国艺术教育的水平。
蒋英曾说:“中国声乐教育虽然和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有距离,但是基础非常扎实,再加上天赋和努力,当然能够成就人才。”
1978年考入音乐学院歌剧系的女高音姜咏,一直师从蒋英教授,蒋英对她进行了声乐、钢琴、乐理、音乐史、外语等全面教学。10年后,姜咏参加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皇声乐大赛,获优胜者奖。在蒋英帮助下,姜咏当年走进瑞士日内瓦音乐院学习,第二年在日内瓦国际歌剧比赛中荣获一等奖,后又在法国克莱蒙范朗国际清唱剧与艺术歌曲比赛中获一等奖。
国外电视台记者采访姜咏时,她激动地对着镜头说:“我希望说几句中国话,我要感谢我的中国老师蒋英教授。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拉扯我一步步向上攀登,我由衷地感谢她,永远忘不了她!”
2009年,恰逢蒋英90寿辰,蒋英的学生们为导师演出了一场别具风格的音乐会。9月4日晚,由中国音乐家协会和凤凰卫视主办的《桃李满天下·音礼答恩师--蒋英教授九十寿辰学生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举行。音乐会由世界歌剧界知名指挥家丹尼尔·利普顿担任指挥,凤凰卫视女主播许戈辉担任主持人。
当晚的音乐会上,蒋英的得意门生、享誉国际乐坛的佼佼者们--章亚伦、祝爱兰、姜咏、赵登营、多吉次仁及吴晓路特地从世界各地赶回北京,联袂登台,激情献唱,共同演绎了歌剧《卡门》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及《费加罗的婚礼》选段等多首经典曲目,以最优美的歌声、最真挚的情谊,为先生贺寿,答谢恩师。
蒋英在现场激动地说:“很高兴现在我的很多学生都走上了教师的岗位,我相信,当我学生的学生再举办音乐会时,一定会更精彩。”
蒋英逝世后不久,她的学生、著名男中音歌唱家赵登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蒋老师不仅教我们歌唱,也教我们做人,她在人生价值观和道德观上给予我的教育,让我一辈子都能受用。”
作为一名声乐教育者,蒋英为我国声乐艺术的发展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这位伟大的女性正应了那句--“她卓越的歌唱艺术,将来会在世界乐坛上,吐射着原子式的灿烂光芒”,永不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