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修辞学》

2017-07-31 14:14 来源:中国青年网

 

著   者:[美]韦恩·布斯

                         译   者:华 明 胡晓苏 周 宪                

                 书   号:978-7-5596-0137-7                  

                       出   版: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尺   寸:172毫米×240毫米                     

                                  版   次:2017年7月第1版                                    

 

  著者简介韦恩?布斯(Wayne Clayson Booth,1921—2005),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著名文学批评家,“芝加哥学派”(又称“新亚里士多德学派”)第二代领军人物。布斯是20世纪最重要和最有影响的批评家之一,其理论贡献是“把技巧和伦理分析相结合,从而改变了文学研究的形貌”。

  

 

  内容简介 

  《小说修辞学》出版于1961年,以后再版多次,被列为西方现代小说理论的经典之作。《美国百科全书》将该书誉为“20世纪小说美学的里程碑”。本书主要讨论了西方小说的历史发展,梳理了小说技巧及其理论的演变,批判地考察了现代有关小说的流行观点,建立了经典的现代小说理论,为现代小说创作、批评和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书中提出的一些观念和术语,如“隐含的作者”“不可靠的叙述者”等,均为当今叙述学领域的经典术语。

 

  文章节选 

  第一章 “讲述”与“显示”

  行动、语调、手势、恋人的微笑、暴君的怒容、小丑的怪相——一切都必须[在小说中]讲述,因为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显示出来。因此,对话便与叙述混合,因为作者不仅必须讲述人物实际上说的话. 这时他的任务和戏剧作者的一样,而且他还必须描绘语调、面容、手势,即他们的讲话所伴随的东西——简言之,讲述戏剧中一切本属于演员表达范围的东西。

  ——沃尔特·司各特

  诸如萨克雷、巴尔扎克或H.G. 威尔斯这样的作者……总是对读者“讲述”发生了什么,来代替向他们显示场面,告诉读者怎样看待人物,而不是让他们自己判断或让人物们彼此间互相讲述。我喜欢把“讲述”的小说家和那些[像亨利·詹姆斯那样]“显示”的小说家区别开来。

  ——约瑟夫·沃伦·比奇

  不管小说家寻求的是什么路线,始终束缚小说家的唯一定律是,需要坚持某个计划,遵循他已经采纳的原则。

  ——珀西·卢伯克

  小说家可以根据不同情况变换叙事角度。狄更斯和托尔斯泰就是如此处理的。

  ——爱德华·摩根·福斯特

  早期故事中专断的“讲述”故事讲述者最明显的人为技法之一,就是那种深入情节表面底下,去求得确实可信的人物思想感情画面的手段。无论我们关于讲述故事的自然技法的概念是怎样的,每当作者把所谓真实生活中没人能知道的东西讲述给我们时,人为性就会清楚地出现。在生活中,通过完全确实可信的内心信号,我们除了知道自己之外不能知道其他任何人,而且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对自己的了解也是相当偏颇的。然而在文学中,从开头起,就以奇特的方式直接地和专断地告诉我们各种思想动机,而不是被迫依赖那些我们对自己生活中无法回避的人们所做的可疑的推论。

  “在乌斯地方有个男人,他的名字叫约伯;此人纯洁正直,是个敬畏上帝、不做坏事的人。”不知名的作者一下就给了我们一种在现实的人身上,即使是在我们最亲密的朋友身上也不曾获得过的信息。如果我们要把握随后发生的故事,我们就必须毫无疑问地认可这个信息。在生活中,如果一位朋友说出他的朋友是“完美正直的”这么一种看法,那么我们就要带着我们对说话人性格的了解,或我们对人类难免失误的认识所产生的限制,来接受这一信息。我们永远不会像我们相信作者关于约伯的公开陈述那样,完全相信哪怕是最确定可信的证词。

  我们在《约伯记》中紧接着进入由并非根本不受限制的信息所表现的两个场面:撒旦对上帝的诱惑和约伯最初的损失与悲哀。但是,我们用任何观察者

  都不能从真实事件中得到的判断来结束了第一部分:“在所有事物中约伯都无罪,也没有愚蠢地指责上帝。”我们怎么知道约伯无罪呢?谁对这个问题表了态?只有上帝自己才能确定无疑地知道约伯是否愚蠢地指责过他。然而,作者还是做出了判断,并且我们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他的判断。

  开始时,作者好像不要求我们相信他的未经证明的话,因为他还给我们以上帝自己与撒旦谈话时所做的鉴定,以证实他有关约伯道德完善的观点。在约伯被他的三个朋友纠缠,说出了对自己经历的意见后,上帝又被带上台来证明约伯意见的真实可信。但是十分清楚,上帝陈述的可靠性最终还是取决于作者本人,正是他提到了上帝并要我们确信这些话真是他的。

  直到近代,这种形式的人为的专断还表现在大多数故事中。尽管亚里士多德赞扬荷马,说他比其他诗人更少以自己的声音讲话,但即使荷马也很少写下一页不对事件的主旨、预测和相对重要性做某种直接阐述的诗篇。虽然众神本身时常是不可信的,但是荷马——我们所知道的荷马——却并非不可信。他讲述给我们的东西经常比我们从现实的人和事中可能得知的东西更深刻更精确。例如,《伊利亚特》开头的几行假托引文明确地告诉我们这个故事是关于什么的。“佩琉斯之子阿喀琉斯的愤怒和它的破坏。”故事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得关心希腊人胜过关心特洛伊人。并告诉我们,希腊人是具有“强大灵魂”的“英雄们”。还告诉我们,他们要变成“猛犬精美的筵席”正是宙斯的意愿。我们还得知,“万军之主”阿伽门农和“英武”的阿喀琉斯之间的具体矛盾是由阿波罗挑起的。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永远不会相信任何这类事物,然而当我们一直和荷马并肩穿过《伊利亚特》时,我们却确信了这类事情,它严格地支配着我们的信念、兴趣和同情。虽然他的议论一般是简短的并时常装扮成明喻,但我们却从中了解到了每颗心的确切特性,我们知道谁无辜地死去,谁死有应得,谁愚笨,谁聪明。而且每当有某种理由要我们知道人物在想什么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图丢斯的儿子疑虑地沉思/……在他的心灵中,他三次陷入反复沉思……”(该书第八卷第二章第167—169 行)。

  在《奥德赛》中,荷马以同样明确和系统的方式,使我们保持着这类评价。虽然在不能从荷马的作品中发现他本人的真实生活经历这个意义上说,E.V.里欧称荷马为“非人格的”和“客观性的”作者无疑是正确的,但是荷马有意和明显地“强要”我们对“英雄的”“足智多谋的”“令人钦佩的”“聪明的”奥德修斯做的评价。“然而众神都为他难过,除去波塞冬,因为他怀着残酷的恶念追击着英雄奥德修斯,直到他返回自己国家的那一天。”

  的确,在宙斯宫殿里开场的主要理由不仅仅是对奥德修斯受困的事实进行陈述,荷马还要求我们对受困这一事实富有同情地介入,雅典娜对宙斯的公开回答提供了对随后事件的权威性评价。“我的心正是为奥德修斯而绞痛——这聪明而不幸的奥德修斯,他已经和他所有的朋友分离了这么久,现在被困在大海中一个遥远而孤寂的岛屿上。”对于她因为人们为遗忘奥德修斯而做的指责,宙斯回答:“我怎么会忘记可敬的奥德修斯呢?他不仅是活着的人中最聪明的,而且他的奉献也是最慷慨的……波塞冬……竟对他如此不宽容……”

  当我们碰到奥德修斯的敌人时,诗人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要么以他自己的身份说话,要么提供出神的昭示。珀涅罗珀的求婚者们在我们看来一定显得很坏,忒勒马科斯则一定是令人敬佩的。荷马不仅详细叙述了雅典娜对忒勒马科斯的赞扬,还给自己的直接评价加上美好的色彩。“傲慢的”“狂妄的”和“凶恶的”求婚者们被拿来与“聪明的”(虽然几乎还是个稚弱青年)忒勒马科斯和“善良的”曼陀相对照。“忒勒马科斯现在显示了他良好的判断力。”曼陀“现在挺身而出,向他的同胞们提出忠告,显示了他善良的愿望”。我们很少碰到没有受到诗人某种直接攻击的求婚者,“这就是他们自负的情形,虽然他们这些人一点也没猜到事情究竟如何”。每当对一个人物所处的地位可能存在疑问时,荷马就会直接向我们指出,“‘我的女王’,弥东回答,他绝不是一个恶棍……过了几百页之后,当弥东幸免于奥德修斯的屠杀时,我们几乎不感到惊奇。”

  所有这些直接指示都和雅典娜的神圣证言结合了起来,她的证言是,众神与忒勒马科斯“没有争执”,并决定他“将平安回家”,其结果是,当我们开始在第五卷中进入奥德修斯的第一次历险时,我们完全清楚我们能期待什么事件和担心什么事件;我们会明确地对英雄们表示同情,并对求婚者们表示轻蔑。不用说,要是另一位诗人从求婚者的角度来处理这一系列情节,他也许会轻易地引导我们带着截然不同的期待与担心进入这些历险。

  我们在《约伯记》和荷马作品中看到的这种直接而专断的修辞法,一直没有从小说中完全消失。但是正如我们都知道的,如果我们打开一部典型的现代长篇小说或短篇小说的话,这些可能是看不到的。